丘琦欣

Languages:
中文 /// English
圖片:顏銘緯/臉書
編輯:胡景祥

《破土》在12月30日訪問了台灣基進臺北市第八選舉區立委候選人顏銘緯,以下為訪談內容。

丘琦欣(以下簡稱丘):首先,能不能請你向我們的讀者做個自我介紹?當初是如何開始從政的呢?

顏銘緯(以下簡稱顏):我叫顏銘緯,大學時唸社會學。我大概從十八歲的時候,大概高中二年級的時候就開始參與政治,然後認識基進黨。到今年是二十三歲,參與政治大概有五六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當中,我一直以來都是台灣基進的發言人。

我上大學的第一個禮拜,大概十八、九歲的時候,曾經拿了一本叫做「Formosa Betrayed」的書丟過馬英九。那算是大家比較知道的事情,但我就是在基進黨裡從事無論是新聞、文宣或者政策相關的指定討論小組。所以這一路以來,都算是在參與政治。

圖片:顏銘緯/臉書

丘:是什麼原因讓你決定加入基進黨?

顏:我是高雄人,而我從高中到大學都一直留在高雄。會參加基進黨是因為那個時候有一個論壇,在論壇上認識了基進黨的朋友。而之所以會加入,是因為我認為現今的台灣政黨,如果你是個台獨派,除了加入民進黨之外,應該自己打造一個值得認同的政黨,從零開始。其實這個過程非常困難,但還是覺得可以做做看。

基進黨除了理念與我相符,譬如說強調台灣獨立、轉型正義,還有社會公平。除此之外,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基進黨的年輕人強調實踐與行動。所以不論過去我們在 318 以前就抗議服貿貨貿,或是抗議馬英九親中,以及抗議中國國台辦主任張志軍來台灣,包含了社會運動與政治運動,我們不斷強調行動跟組織。所以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持續爭取更多人認同。

丘:為什麼這次會決定參選呢?

顏:其實參選不在我的規劃內,我自己原本的規劃是去法國唸書出國深造。決定參選是因為我們基進黨提出不分區名單勢必需要參選十名區域任務型立委,我就是這十個之一。透過參選,希望能跟群眾、選民溝通一些理念和想法。因為基進很強調必須在街頭、在路口、在各個場合和群眾溝通。透過這個過程,我們才會有機會接觸到同溫層以外的社會大眾。

丘:和往年相比,你認為今年的選舉有什麼特別重要的地方?台灣的選民又專注在哪些議題上?比如說,會比較關心兩岸議題還是國內政策?

顏:我們知道台灣長期以來,不是今年才有所謂的滲透,不是今年才有中國的威脅併吞,這些早就開始了。台灣歷屆的選舉,從國際社會的角度來解讀,像之前馬英九被罵成 Ma the Bumbler 之類的,其實都是國際社會解讀台灣到底要選擇走台灣的道路或是中國的道路。也就是說每四年,國際社會都會再評估一次。所以過去馬英九執政的時候,就是代表台灣選擇了一條親中的道路。

在這個過程當中,每四年隱隱約約都會有中國的議題,或者說台灣所謂統獨的議題。可是今年比較不一樣的地方,從香港的反送中,到澳洲的王立強案,還有越來越多不斷地滲透,像是間諜與代理人的議題也浮上檯面。等於說,中國的威脅與所謂的中國因素已經檯面化,還有中國影響台灣民主的嚴重性。所以我覺得今年在這方面比較不一樣,所以才會有大家所謂的亡國感。

像我之前講的,台灣因為國家認同與主權的因素,所以亡國感是每四年就一次。我認為中國的威脅或是中國因素就是一個事實,只是過去我們忽視了。相反地在韓陣營,或者統派,所謂的泛藍勢力,他們其實不斷地強調拼經濟,或是台灣要有錢,其實我們可以發現這是兩種不同的敘事。

圖片:顏銘緯/臉書

第一個敘事就是我們泛綠的,或是台派,我們會說要顧主權、反滲透,而且我們的國家安全很重要之類的。我們強調國家的主體、國家的主權。但另一方是強調經濟、強調民生,強調我們要有錢、要吃飽。在這兩個敘事當中,過去一直都這樣。好像我們台派陣營,必須去解釋經濟要怎麼做。

我認為我們需要反覆強調,在美中貿易戰,以及全球經濟重組之下,台灣的經濟地位重新被肯定。譬如說台商回流,還有很多具體的投資。我們不應該看數字而是看趨勢,在這個趨勢當中,台灣經濟就是因為過去我們長期依賴中國,我們的產業長期被吸引到中國,導致之前經濟被淘空而下滑,就是因為我們把所有的資源都放在中國。

台商是一群很敏銳的資本家,他們已經開始轉移,有一些移到東南亞,有一些移回台灣。在這過程當中,經濟牌已經不像泛藍陣營所說的,一定要跟中國友好,一定是要靠中國。反而是完全相反,勢必要跟中國保持距離,讓台灣整體的產業跟經濟結構獲得原本該有的發展能量。所以我覺得有兩方面是今年選舉最重要的:我們政治的主權,以及經濟產業上重新獲得該有的發展。

丘:在你選區內的選民又更常關注什麼議題?你本人專攻哪些項目,或者特別花心思在哪些議題上面?

顏:我的選區比較特別,應該算是全台北最深藍。文山區長期以來就是軍公教為主,非常非常藍。甚至有很多里長,他們接受報導的時候就直接說去中國交流。

像我這種立場非常鮮明的獨派,支持台灣獨立,在這個選區非常非常艱困。大部分的選民支持九二共識,而且賴士葆,我的對手,他已經當了二十年的立委。他在國會中的立場,譬如說同性婚姻,他就說如果國民黨重新執政就會改回來。很大的亡國感就是因為中國國民黨的立委們,他們在地方上是這麼的穩固。

所以在我選區當中,我們的勝算不很高,但是我們還是透過參選機會,把一些議題,譬如像我剛剛說的,對中國的依賴,以及台灣必須強化國家安全和反滲透這些事情和選民溝通。另外,我也強調經濟、交通和產業的政策。

丘:民進黨今年特別令人注目的是派出了許多年輕的候選人,同時也和基進黨合作,反觀時代力量卻屢屢出現內鬨。你覺得這反映出了目前台灣年輕人參政的何種趨勢呢?

顏:這個趨勢,如果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中間路線不可行。過去,包含柯文哲民眾黨,包含其他中間政黨,他們的發展方式就是透過媒體光環與明星的結合,走中間路線。中間路線強調的是白色,強調藍綠一樣爛所以需要制衡。還會站在道德制高點,說你們藍綠都貪污,你們藍綠都怎麼樣怎麼樣。但現在的趨勢下,這種路線明顯是不可行、有問題,而且也有所侷限。

就我們基進的發展策略以及我們的分析來看,台灣不需要這種中間路線的政黨。如果台灣要走向一個我們心目中主權獨立又偏向公平正義的社會福利國家,必須要有兩個本土政黨競爭。就像共和黨與民主黨,或者其他國家的左右政黨競爭,這樣社會才會進步。可是現在台灣不是,現在是一個台灣黨,一個中國黨,所以台灣沒辦法有政策的討論。

圖片:顏銘緯/臉書

像這次的反滲透法立法,或是之前其他的立法就是這樣,就是杯葛。反滲透不是討論該不該立法,而是法案的細部該怎麼調整,就像天氣很冷不應該討論要不要穿衣服,而是穿得夠不夠。

台灣過去就因為是台灣黨和中國黨的競爭,中間路線說他們兩個一樣爛,結果讓大眾討厭政治,對政治反感,迴避聊台灣重要的議題。可是白色中間路線卻在立場和價值上完全不堅定。

需要一個政黨是在光譜上比民進黨更基進的位子。讓民進黨變成大家認為比較能夠接受、比較無害的一個選擇。在這樣的過程中,支持統一和中國的政黨才會慢慢地被排擠,在未來的政黨競爭,是民進黨與比較本土的政黨往比較正常的國家發展。慢慢地把中國的勢力淘汰掉的過程中,我們需要一個與民進黨既保持合作,又競爭的政黨。

因為我們知道台灣有一個中國國民黨。我們要是不小心,這些立法委員們,不只吳斯懷,就會把台灣葬送掉。他們立場明顯地對中國抱持過度友善,我們認為只要中國國民黨還是親中,沒有轉型,那就是我們的首要敵人。我們和民進黨合作是因為首要敵人,但我們和民進黨的競爭是在於我們的理念比民進黨更進步、更本土,以及比民進黨更強調社會政策。

丘:你認為在台灣,年輕、「進步」年輕人的政治參與是否能夠被擺在國際政治趨勢的脈絡之中?尤其是全球各地年輕政治家都在主打「進步」政策的現象?

顏:我認為在這方面,全球各地與台灣既有相同的地方,也有台灣自己的獨特性。相同的地方在於,全球其他國家的年輕人會發現他們的生活環境與生活水準降低,然而他們再怎麼努力都沒辦法獲得應有的回報。所以他們必須去爭取他們應有的。

所以才會有世代對立,或者說世代正義。我們發現,以過去發展經驗,上一代打造遊戲規則,打造了這個體制,可是這個體制對年輕人很不友善。包括勞動、生育,以及很多社會福利政策這一類的。我們的努力沒辦法得到保障,因此全世界的年輕人,他們為此站出來抗議。

台灣的年輕人也有這樣的問題,我們也有生活困境;但更大的問題是,我們自由民主的環境,可能會受到侵蝕與威脅,香港就是一個很清楚的例子。在台灣的我們更願意為了一個共同體的生存,或者說這個共同體的存亡去奮鬥、打拼。

從目前的國際政治趨勢來看,越來越多年輕人開始參與公共政治。雖然經歷一些斷交,可是也有很多法案開始,不管是美國、荷蘭,或是澳洲、日本,很多對台灣友善的法案推出來,很多國家看到台灣與中國的差別。整個大環境對台灣友善。有很多的年輕人,不只是在台灣,在世界各地為台發聲。

圖片:顏銘緯/臉書

丘:最後,你有沒有什麼不只對台灣讀者,也想對國際讀者說的話呢?

顏:我認為這可能是台灣的歷史時刻。中國作為一個霸權或是帝國快速崛起,從 2008 年開始如今已經碰到許多瓶頸。這個故事就是:台灣這樣一個共和(Republic),怎樣對抗帝國的故事。共和對我們來說,或是對我本人來說,台灣因為特殊的歷史與特殊的發展,讓這個共和很難下定義。就是因為在這個很難下定義的共和,我們有機會可以讓我們這代人,或是不同時代的台灣人,甚至和外國朋友,我們可以一起定義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共和。所以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才會說 Statebuilding Party,就是因為這個 building,就有 redefine 的意思。在這個過程中再定義這個國家。其實這個故事非常非常困難,不只需要台灣人的參與,還需要台灣人自己覺醒以及內部取得共識,因為我們知道台灣社會分歧非常嚴重。更多時候也需要國際上的朋友們,關注台灣的人,一起參與書寫這個故事,才有辦法讓這個共和抵抗帝國,也像是大衛與哥利亞的故事,這樣對我來說是價值實踐也是對抗的故事能被書寫完成。所以這是一個全世界共同創造,就像香港現在抵抗的故事。

No more artic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