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cey Ts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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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Ralf Roletschek/WikiCommons/CC
翻譯:陳黃金菊

在香港的人口組成中,東南亞裔一直是有一定曝光度的族群。然而,香港主流媒體和大眾的眼中他們一直被視為犯罪率高、教育程度低,以及猥褻的一群,從不受任何社群歡迎。即使他們在香港本地出生長大,卻鮮少被視作土生土長的港人。

「我申請教職被拒,只因為我是印度裔。然後,在經歷了一連串困難的找房過程,終於可以搬到我現在住的公寓時,房東叫我不要煮太多咖哩。」三十歲的程式編寫員 Vasanth 如此說道。

在連登上一則標題為「深水埗蝻亞之夜」的文章中,該文作者抱怨東南亞人在晚上大聲喧嘩,嚴重影響、困擾著他。他同時提到「蝻亞版圖」開始擴張、深水埗即將「失守」;並於文末提醒當地居民要「自求多福」。

「阿差」是在殖民時期,香港人時常用來描述東南亞人的貶義詞。早先,在以青年為主的連登討論區(它在目前抗爭中扮演著關鍵角色),甚至發明了一個新的字來形容東南亞人:「蝻」——將「蝗」與「南」組合在一起。這個字將東南亞人「搶走」香港人的資源,類比為蝗

「為了躲東南亞人,我寧願走另一。他們常常調戲女生,對我們齷齪地吹口哨,我覺得在他們附近很不安全。」當被問及對於香港的東南亞人的看法時,二十一歲的線上新聞攝影師 Emma 如此回應。我們可以注意到,「阿差」的負面形象,甚至延續到現在的年輕港人心中。

然而,在近幾個月,東南亞人在香港的抗爭活動中,曝光度逐漸升高。他們戴著防毒面具,在前線擺置路障、投擲汽油彈,跟其他示威者沒什麼兩樣。在街上或在連登討論區上,都越來越常聽到示威者喊「與南亞同行。」

連登使用者對以滅火器作路障的「南亞巴打」(南亞兄弟)表示欽佩。

「我在好幾場運動中都看到南亞人之後,我開始了解,他們在這裡出生,也一樣關心香港,也是有良心的人——而這些事情與種族或語言無關。」Emma 告訴我,在報抗爭的過程中,她對東南亞人的看法逐漸改變。

「你的身分並非定義於你的種族或膚色,而是你的信念和思想,以及你是否真的愛香港。」十九歲的巴基斯坦裔香港人 Ali 這麼說道。警察暴力和施政失效是將他與許多人推上街抗議的主因。

一名香港出生的南亞連登用戶認為,社會運動應該要更有包容性,為南亞人提供英文的報導和更新。她說,抗爭前線也有許多南亞人,也想要有機會能撐香港。這則貼文獲得了超過五千則迴響,留言的人表達了對「南亞巴打」的感謝。

Ali 告訴我,他在抗爭前線,收到其他抗爭者數不清的微笑。許多人對他比「讚」,或是在他建路障時幫忙他。他說,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土地上覺得,自己受到歡迎。

一名連登用戶發的圖中,有位南亞抗爭者戴著N95口罩站在前線,他說道:「大家都係手足,下次記得比個豬嘴佢地」(大家都是手足,下次記得給他個防毒面具)。

十月十六號,香港民陣組織的九龍遊行四天前,民陣召集人岑子杰被四到五個東南亞人以鈍器襲擊。某些連登用戶認為,應該要攻擊九龍清真寺和伊斯蘭中心,作為報復。

但這次,大家有不一樣的回應。與其責難東南亞人,更多抗爭者呼籲彼此一同在遊行中守護清真寺。在網路上,許多海報聲明,抗爭者不會攻擊清真寺和伊斯蘭中心。

連登討論區上一則貼文呼籲前線抗爭者保護南亞巴打,並解釋港人一直以來是如何誤解重慶大廈。這則貼文有超過七千則迴響。

同時,在十月二十一的九龍遊行中,許多南亞裔都在重慶大廈(香港許多少數族裔的聚集地)外發放水瓶給抗爭者。「如果抗爭者攻擊了清真寺,那我也就同時冒犯了阿拉,因為我們是一體的。」Ali 這麼跟我說。

直至今日,除了警察以外,沒有人攻擊清真寺。港警以水炮車藍洗九龍清真寺與伊斯蘭中心時,許多影像紀錄顯示,在清真寺旁只有零星記者與路人。清真寺被染成藍色,一旁有幾位路人受傷——包含毛漢(Mohan Chugani),香港印度協會前主席。許多人都將這次攻擊視作警察的不合理行動。

在31秒時,水炮車停在九龍清真寺和伊斯蘭中心前,開始攻擊清真寺。

在警方攻擊之後,抗爭者馬上前往清真寺,清理樓梯上的染料,並擦拭大門。許多人強力譴責香港警隊對宗教不夠尊重。

幾天之後,許多南亞人志願發起重慶大廈導覽,有超過 1300 名香港人參加。許多人總算理解,重慶大廈是明亮的在地社區,而非陰暗的地下社群。

林鄭月娥二〇一七年競選口號是「同行」(We Connect),港人常常開玩笑,說林鄭月娥是藉由逃犯條例來讓每個人同行。現在,在追求自由的過程中,香港人與彼此的連結漸深,作伙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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