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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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洪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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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凡任何進行大型海洋哺乳類動物展示和表演的水族館,總免不了綁架、酷刑、虐待和監禁動物。 首先,為了展示與圈養,就必然得從大自然裡捕獲動物。即使經過好幾代的人工繁殖,海洋動物仍保有「野生動物」的直覺與野性,在實際訓練的過程就得透過「虐待」才能有效的促使海洋動物進行表演。 這項事實在著名的紀錄片《黑鯨》(Blackfish)中有充分的紀錄,裡頭清楚記載虐待鯨豚的資訊,並引起社會譁然。 儘管許多水族館總會再三強調,他們在野生動物保育方面的努力與付出,但這只是合理化自身存在的藉口– 畢竟, 如果沒有通過在野外捕獲或人工飼養來獲取動物,從最一開始就不會有海洋動物可以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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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多數水族館常見的行銷策略不同– 總是以保育為大前提,藉此來獲得公共資金Xpark 在這方面算是誠實的。Xpark並沒有宣稱設立水族館是為了崇高的保育目標,並自認他們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讓遊客能體驗如夢似幻的「平行宇宙」。Xpark不談保育、不談動物福利、不以提供動物舒適的環境為目標,而是強調動物「生存的韌性」。他們期許動物能自我調適,適應這異於常態而為了展示而製造的人工環境:「呈上生物的奧秘,不斷適應自身,以便適應環境與表演…」當現代社會的人們對動物福利的意識正在不斷提高, Xpark卻誠實表態無視動物福利的舉動,此舉著實令人詫異。

Xpark位於桃園青浦的郊區,這項建設是台灣城市發展的典型策略。 在台灣,各地市政府不願花錢在人口稠密的地區進行發展和改善現有基礎設施,而是偏好在遠離市中心的區域建設交通樞紐,並且仕紳化郊區,引進購物中心和類似Xpark的主題公園景點。 其中,Xpark的地理位置佔極大優勢,不僅鄰近共構的和逸飯店(國泰旗下的飯店)以及新光影城,在交通上搭高鐵以及捷運機場線即可到達,甚至不遠處還有暢貨中心和Ik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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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類的發展型態可以說是吸引財團投資,增加稅收以及為當地人創造就業機會,而由此城市、居民便能從其中受益。 因為桃園鄰近台北(Google 台北到Xpark的話,可發現青浦距台北車站僅約20分鐘高鐵路程),新建立的的捷運路線將桃園直接連接到大台北以及各種開發項目,這可能促使桃園人口有所增加並領先台灣所有主要城市;反觀台北市人口反而在持續下降。 如果僅憑經濟數據,桃園的房地產市場蓬勃發展 ,尤其青浦區的開發可以算是成功的。

只是與其他這類城市發展案例一樣,這樣的發展幾乎都會增加收入不平等、引起住房負擔能力不足、犧牲了許多當地人的利益等問題。 例如,當地人抗議政府擴大機場的計劃,因為開發帶來的工作往往收入偏低,如Xpark提供的全職月薪低至28500新台幣。 另外,為了吸引新居民與企業投資,使得資源必須從市民的居住地移至新的開發區,這是在低密度人口地區進行開發最顯見的問題之一。 不幸的是,在台灣社會任何對發展的批評都會被視為妖言惑眾,因為發展是看似神聖不可侵犯。彷如是媽祖下了判令,宣布一項蓬勃發展的房地產市場,是人類生存的必要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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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看似促進經濟繁榮的發展中,Xpark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Xpark是橫浜八景島股份公司的台灣分公司,橫濱八景島公司則是西武集團的子公司。西武集團是一家市值數十億美元的控股財團,因為公司創始人的財務詐欺,幾乎宣告破產。在2006年,Cerberus Capital Management投資1000億日元,才重組為現在的控股財團形式。

西武集團對台灣市場並不陌生- 西武集團鐵路是台鐵的姊妹鐵路,另外在台也有兩家旅館-一家在台北,另一家在嘉義。 橫濱八景島公司在Xpark的開發中,與另一家市值達數十億美元的國泰企業人壽(Cathay Life Insurance)合作,投資了台幣200億。 2017年,桃園市長鄭文燦拜訪了橫濱八景島公司,從此便是Xpark的堅定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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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P模式(Public-Private-Partnership),桃園市政府為Xpark的建設提供了許多便利。 根據動物保護組織舉行的新聞發布會發布的信息,政府對Xpark的許可證進行了快速批准,評估期限僅有一個多月。最不尋常的是,通常屬於公共建設的道路,市政府也將其使用權讓給公司控制,包括在路邊的人行道上。 或許是基於這種密切的合作關係,桃園市動物保護處的一位官員,也不請自來參與了動保記者會,口口聲聲為Xpark辯護。即使記者會上有許多明確的影像證據,但官員仍堅稱政府定期檢查並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桃園市長鄭文燦是民進黨的重要人物,而且也預計將成為下一任主要總統候選人。或許,這可以解釋為什麼沒有任何民進黨代表參與由動保團體(台灣動物平權促進會台灣防止虐待動物協會,和鳥語獸躍)於2021年2月23日發起的「Xpark虐待動物」動保記者會 。其他主要政黨,國民黨,時代力量和民眾黨,皆有立委代表出席記者會,表態支持動物福利。 或許這不僅是民進黨的問題,而應理解為:任何政黨的政治人物一旦掌握了權力,尤其是國民黨,一旦動物保護與發展發生衝突,皆會毫不猶豫的忽略動物應享有的權利。從民進黨與國民黨在處理美國肉品議題,明顯換了位置即換了腦袋,可謂為前車之鑑。

內政部地政司的地圖。 地圖上的橙色區域包括一條由私人持有的道路。 照片就是路的樣子。 路包括樹木,人行道,交通標誌,路燈和交通燈,但Xpark宣稱這條路屬於他們。

實際上,動物保護組織在記者會上提出的訴求是很適度的(連署在這裡)- 他們所要求的僅是Xpark遵守國際公認的動物福利標準,例如由歐洲動物園和水族館協會(EAZA)和全球動物保護區聯合會(GFAS)設立的飼養標準。 舉例來說,根據EAZA的標準,Xpark給予斑海豹中的展示空間小於最低標準空間的一半。 善待動物協會(PETA)的希瑟·拉利(Heather Rally)博士也指出Xpark海豹出現「固定模式游泳」的刻板行為。 甜圈圈形的水族空間設計不僅空間有限,也沒有提供海豹能安心休息的遮蔽空間,方便遊客可以隨時看到、騷擾斑海豹。

除了海豹,多隻魟魚也有明顯的外傷,其中一隻豹紋魟的尾巴嚴重受傷,甚至引起其他魚啃噬。另外,還有鯊魚、企鵝受傷以及其他動物的刻板行為和異常行為的實例。自開館以來,Xpark總是聲稱動物表演是「符合自然習性」,但裡頭的動物得上演對民眾揮手、跳欄杆,甚至是親吻工作人員臉頰的橋段。 有據可查的是,幾乎所有野生動物的表演總是透過明顯不符合動物自然習性的虐待形式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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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park的投資金額高達200億台幣,背後有兩個強大的跨國財團和一位重要的民進黨市長的強力支持。然而,Xpark卻面臨動保團體指控,其飼養條件卻無法達到國際最低標準。或許Xpark因此感到沮喪和尷尬,對動保人士與動物權利組織、遊客的第一反應是採取威脅訴訟。

2020年10月,網路上開始出現Xpark館內動物受傷的訊息,但管理層的立即反應是發表公開聲明並威脅訴訟。 Xpark在聲明中公開威脅對動物處境表達擔憂的網友:「Xpark也強調….針對各類不實指控,如發生傷及商譽行為,將採取法律途徑…」 2020年12月28日,幾位動保人士前往Xpark抗議。 抗議結束後,示威者被要求留在館內。原先工作人員的態度是友好的,不過當警察出現時,經理就憤怒威脅要對這些人提起訴訟經營損失與名譽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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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身也有被Xpark法律威脅的經驗。2021年2月27日,我到Xpark拍攝抗議活動,到達後一分鐘左右,我立即受到訴訟威脅。當時,我只是站在Xpark外圍拍攝抗議者,就被威脅提告了, 這樣的經歷簡直超乎現實的 – 在紀錄大約10年的街頭抗議後,我是第一次被一家數十億美元企業的工作人員揚言提吿,而且只是拍攝一個約10人舉著標語、喊口號的溫和抗議,更不用談訴求是極適度、合理的。

當然,我喊了回去,「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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