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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籽是一個藉由凸顯個人努力來發掘與推廣正義事業的攝影專欄。這些人是正義與抗爭的種子, 也是社會運動與社會改變的種子。

上週末在紐約市有 700 多人為了支持香港反送中而上街遊行。這幾個禮拜的香港社會運動含括很多訴求,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針對香港民主與警察暴力。

紐約警察的複雜、衝突角色

「反對警察暴力」這個表面上直截了當的抗議訴求,事實上在紐約市是非常複雜的。我們需要仔細觀察最近好幾年的社會事件,才能體會這微妙的複雜──這些議題並不是那麼顯而易見的。

在香港因為一名醫療人員的右眼被警察射傷,可能無法復原視力,為了聲援香港的社運人士,紐約這裡的示威人群,舉起了手覆蓋右眼,表達抗議警察暴力。但在抗議行動之前,組織者收到了來自反對抗議方的嚴重威脅警告。抗議活動組織者通報了警察,而警察確實在活動時好好地守護了整場抗議行動。活動中一位組織者發言說,「看到那麼多警察但沒有催淚瓦斯真好!」,在場的群眾們聽到後都大聲歡呼。

事實上這場活動的成功,有部份該歸功於紐約市警察,他們以非常專業的方式,配合著反送中遊行的組織者,避免了任何的肢體衝突──之前蔡英文總統訪問紐約市時,發生了肢體衝突也有人被警察逮捕。 當這些支持民主的社運人士遊行過曼哈頓橋時,中國反民運人士開車跟到對岸,但警察已經準備好,擋住了中國反民運人士。我甚至聽到了警察提供有用且適切的意見給組織團隊來避免與中國反民運人士衝突。遊行組織團隊很感謝紐約市警察在這個場合的努力。如果只看紐約警察在這場遊行中所展現的專業,我們很可能認為紐約警察是人民言論和集會自由的高尚捍衛者。

然而,對於長久觀察紐約警察的人來說,在這次遊行中看到的紐約警察專業精神,其實摻合了些諷刺。紐約市警察目前還沒有任何警員因為殺了手無寸鐵的市民而坐牢,而且 Daniel Panteleo, 那位殺了 Eric Garner 的警員,沒有被起訴,可能也永遠不會被起訴。事實上,他用了紐約警察局規定不可以用的鎖喉方式,殺了 Garner 後,繼續領了五年的薪水,直到最近才被解僱。

很不幸的,不像這個遊行,在大部分反對警察暴力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遊行,紐約警察不是那麼的專業,溝通、控制與避免衝突的升高也不是那麼有效率。事實上,紐約市警察常常會對這種遊行反應過度而讓局面更加緊張。我看過直升機跟著大約 50 人左右的小遊行,也看過反恐警察在小型遊行裡面。而在這個有 700 多人的反送中遊行裡面,卻沒有任何直升機跟著我們。在這個遊行,我可以自由走動,不用擔心會被警察逮捕,在 BLM(Black Lives Matter) 遊行,我以攝影記者身分處在其中還是需要擔心,畢竟也親眼看過記者被逮捕。我自己也曾經差點被逮捕,甚至跟一小群社運人士被警察包圍過。

除了因為這是兩個具有各自特色,各自策略的不同社會運動外,為什麼同樣關於警察暴力的態度這麼不同,最明顯的的原因是 BLM 抗議對象就是紐約警察,而反送中運動的對象是香港警察。這種現象也意味著人類的失敗──無法了解並無法把同樣的原則放在自己身上。

紐約市的反抗議中國人

觀察這些在美國的中國民族主義者的政治立場會發現他們似乎無法邏輯貫通,有些根本是瀕臨幻境而非事實的觀點。比如,反遊行人士的牌子有「言論自由」的文字出現,但他們同時反對香港擁有言論自由,這些反對者顯然不了解這種矛盾。

但是,很清楚的是,這群中國民族主義者,大部分是保守派,而且反─反警察暴力。在 2016 年這些中國愛國主義者,大多是同一群人,用微博組織力挺因為殺了手無寸鐵的 Akai Gurley 而被判誤殺罪的梁彼得(Peter Liang)警員。我認為需要再次強調,這群人, 團結支持一位被陪審團認定有誤殺罪名的人,就因為他是中國人/中裔美國人。

乍看之下,這些中國民族主義者好像是我們應該無需理會的人。但這樣是個錯誤,因為與政治反對派建立對話是民主的核心。在 Arlie Hochschild 的"自己土地上的陌生人:美國右翼的憤怒和哀傷"書中,這位伯克來訓練出來的社會學家,為了了解美國右派而去了保守地區研究。他其中一個核心見解是我們需要對我們不認同的人有同理心。這個見解看似容易,但實際運作困難度極高,比起不理會高很多,甚至看似不可能──尤其是對這群中國民族主義者。

這些中國民族主義者,無論他們看起來多麼不值得,但還是有我們值得同情的地方。或許我們可以從階級關係切入。就我個人觀察,這些人很多是勞工階級的移民工人,往往是福州人。這些人的工作環境通常很糟,他們大多沒有身分,是一群一天工作 12 個小時卻領不到最低薪資的人。這些人在美國就是生存於邊緣的人。

我會推測,他們的經濟、文化和政治的邊緣化,導致他們傾向中國共產黨的政治。相較之下,我們這些支持民主香港,民主中國的人,往往都是比較白領階級的人。比較務實的說法是,如果不接觸這個群體,他們只是會繼續被邊緣化,政治立場繼續被導入慣常定位,而變成中國共產黨最可靠的支持者。

美國激進左派:對於中國正義問題上,再當一次可恥的缺席房東

美國激進左派,又如預期一樣,沒有出現在這個遊行活動裡。某種程度上來講,對抗中國的不義之行,美國激進左派應該是完美盟友──可是他們從來不會在西藏、台灣或香港的抗議活動中出現。事實上,對他們來說,中國的不義行為,只要是中國共產黨做的,都完全不算是不正義。很明顯的,對美國激進左派,中國在西藏的準軍事行動是可以原諒的,警察對於手無寸鐵的人民施暴也沒關係,只要主導的是中國共產黨。

雖然美國激進左派沒有實際的政治力量,但他們仍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也確實有能力擴大議題,並且在一定程度上塑造輿論。但是,美國激進左派對於中國共產黨的諸多不義缺乏理解,顯示了激進左派對於地緣政治的無知和美國一般大眾一樣,而對於中國共產黨友善的態度也是因為激進左派對於亞洲政治抱有東方主義的觀點。這種對亞洲政治的冷漠也可從激進左派的出版物中看出,很少左派雜誌報導了這個可能是亞洲近年來最重要的社會運動。

在此可能看起來我與激進左派敵對,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他們能透過更多向外對話進而改善這個缺乏理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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