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min勄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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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者：William Tsai
圖片：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沒有人可以把我們分開，我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同胞，血濃於水的兄弟。」
這是習近平在和馬英九公開會面時的開場白。習近平整整五分鐘的演說就只有一個主旨：台灣和中國在文化上、族群上，更重要的是在政治上都是中國人。習近平主動提出這個說法，完全不在意它可能會激怒數百哩之外收看馬習會直播的台灣民眾。既然習近平同意和馬英九見面以挽救國民黨低迷不振的支持度，那麼，馬英九對習近平的說法照單全收，並在回應演說時宣示「一個中國原則」而不提各自表述，就真是愚蠢到令人難以置信。情況很清楚，當習近平用兄弟親情、家庭破碎、兩岸中國人這些詞句狂轟濫炸，馬英九完全不曾站在台灣人的立場反駁習近平。馬英九的公開演說不但不提「台灣」，更宣稱台海兩岸「同屬中華民族，都是炎黃子孫」，與習近平互相唱和。
這一路走來，北京的政治態度始終如一。「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習近平早就說過，北京政府的官員也都這麼說，但台海兩岸一直是在國台辦或陸委會主導之下，由海基會和海協會往復協商的。那麼，習近平在馬習會上的宣示和中國方面先前的宣示有甚麼差別？這是台海雙方第一次不經由兩會協商，直接面對面闡述立場。這樣一次充滿象徵意義的交流，意味著我們能夠清楚看出誰是掌權者，因為參與對話的是兩個「國家」的元首。但這次會面最終只證明了一件事：馬英九無疑屈服了，甚至不打算以對等姿態和習近平見面。當然，大多數台灣人對這種結果並不感到意外，但這如果是中國企圖影響2016年台灣總統大選的策略，就實在很令人驚訝了。他們到底在想甚麼？難道北京對於台灣的情資仍然受到誤導？還是這場預先安排好的會面暗藏著意義更為重大的政治訊息？
這次馬習會建構了一套全新的大敘事：從今而後的「現狀」是兩岸同屬一個中國。長久以來，「現狀」一直是取決於中國，而非取決於台灣的。但這次會面看來是完全不在意台灣人會被這種說法激怒。實際上，馬習會過後，台灣幾乎沒有發生甚麼反馬抗爭，或者出現甚麼不利於馬的後果。在一頭霧水的國際社會看來，這就像是台灣人欣然接受馬習會；但事實卻是，台灣人民相信他們努力守護以防中國和國民黨破壞的民主價值，才是抵抗中國和國民黨更有力的武器。他們會讓中國和國民黨看清楚，不管雙方進行了甚麼對話，又去了哪個國家見面，台灣人終究是可以投票把國民黨趕出台灣的。台灣人民出人意表的鎮靜，實際上暗藏著台灣民主在這幾天之中達成的成熟度，這是一大突破，自然也令我好奇馬習兩人到底能不能預見得到。
圖片：SET
圖片：SET三立電視台最近的民意調查結果顯示，蔡英文的支持度在馬習會之後提升了。倘若馬習會是為了幫助國民黨，為什麼得到的結果卻反而是幫了倒忙？因此也讓我們得出另一個可能的結論，那就是馬、習兩人根本不打算用這次會面搶救國民黨的困境。或許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習近平證明自己仍然大權在握，仍然有效監控著一切事務。首先，習近平根本不給馬英九同意任何事的權利，因為兩人如果達成某種協議的話，那就意味著雙方同樣具有談判資格。但是中國憑甚麼要和它眼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台灣談判？從兩位「領導人」精心草擬的聲明看來，中國決不可能允許台灣獨立，台灣「領導人」自己也知道，而台灣同樣得認清這一點。此外，既然人們都明白這次會面恐怕多半不足以左右總統大選結果，它看來就更像是習近平向台灣人民發出的明確政治訊息：不管你們選了誰當總統，終究還是中國說了算數。
華盛頓方面不尋常的沉默，以及蔡英文針對馬習會軟弱又打高空的駁斥，似乎在在強化了習近平的訊息力道。馬習會是中國警告台灣人民獨立決不可能實現的一種手段。因此，習近平並不打算影響台灣選民，習近平就是以台灣的太上皇自居，在國際社會面前堅決展現自己的影響力。馬英九向全世界宣布台灣和中國同屬中華民族，當然幫了習近平一個大忙。馬習會也是習近平向世界宣告自己大權在握的一種方式，儘管弔詭的是，他在富比士最近一次排名之中下跌兩名，成了全球第五強人。我們應該還沒忘記，出訪英國拓展商務、讓新加坡聽命舉辦馬習會、成功創辦亞洲投資開發銀行，以及其他最近一年之內的國際要事，這些全都是習近平的成就。
那麼他又為什麼非得宣告自己有多麼強大？這可能意味著習近平對台灣放心不下。畢竟，習近平自從上台之後就用盡力氣鞏固自己的聲望與權力。台灣總統大選的結果看來已成定局，這對習近平的政績必定是一大打擊。中國人民對此又會做何反應？要是有任何可能的方法回答「假如」的問題，這就意味著習近平搶先一步發出自己的訊息。會面平和落幕，取得重大歷史意義，使得習近平成為第一位和台灣領導人破冰的中國領導人這一事實本身，就已經產生了充分的公信力，得以捍衛習近平的聲譽與政績不受2016年台灣總統大選的結果影響。實際上，《環球時報》在馬習會過後就已經公開宣告「台灣問題已不是問題」。要是出了甚麼差錯，所有責任都會歸咎在馬英九身上，因為他和習近平見面之前未能事先徵求台灣民眾同意。
我們花了太多心思從台灣大選觀點探討馬習會了。倘若馬習會真是為了搶救國民黨選情，那麼兩人對談時至少應該提及朱立倫或是有所暗示，但根本沒人提到他。倘若這次會面是為了把蔡英文固定在專指一個中國的「現狀」之中，台灣人民卻也沒有要求她做出甚麼有力回應。因此，這場馬習會恐怕不是為了幫助馬英九和台灣的國民黨，它大概是為了幫助習近平確立他目前對中國和全世界的影響力，並且在國際社會進一步孤立台灣而舉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