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n-Ting Edward Liu劉彥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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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邱顯智 為人民辯護
2016 年的立委選舉，全國知名民進黨立委柯建銘選擇回到新竹市參選立法委員，強碰時代力量參選人邱顯智律師及邱律師所帶領的團隊。正因如此，邱顯智律師瞬間成為最常被放在媒體版面上討論的立委參選人。
從洪仲丘案、關廠工人案、鄭性澤冤錯案，到 318 反服貿社會運動參與者的義務辯護律師，邱顯智律師過去曾被稱為「免費的王牌律師」。這位來自嘉義奮起湖長大的鄉下人，一路苦讀到海德堡大學法學博士候選人，他過去擔任過台灣人權促進會會長，免費幫助社會底層、社會弱勢發聲的正義律師。他為什麼願意一股腦栽進政治圈中？為什麼期盼自己能代表新竹市民擔任立法委員工作一職？
破土 New Bloom 在 2015 年 8 月 30 號，趁邱顯智律師及競選總幹事陳為廷先生赴美東訪問，從紐約至紐澤西演講的途中，專訪兩位。
投入時代力量參與選戰，打造新國會、新政治的理想
劉彥廷：邱律師，可否談談當初為何決定代表時代力量投入選戰？
邱顯智：起因大概在洪仲丘案後，有數個 NGO 團體希望組織第三勢力政黨，當時我們一同加入「公民組合」這個公民團體，裡面有很多社會運動的工作者、律師、NGO 的朋友、老師、學生。
在 318 反服貿社運後，我們看見黨團協商、密室協商等國會亂象，因此認為國會有進一步改善的空間，當時覺得必須跟公民組合的朋友們一起參與司法改革。而種種國會亂象在很多層面上都是政治的問題，所以我在時代力量成立後加入，投入選戰，期許自己可以聯合志同道合、有相同理念的朋友徹底解決國會亂象。
另外，過去這兩三年來社會運動的參與者都非常辛苦，政府透過國家機器壓迫老百姓，關廠工人、洪案、苗栗苑裡反風車運動…等等國家權力濫用情況非常嚴重，這其實也是政治問題。不過台灣是選舉國家，人民可以透過選票換掉不好的人。因此最後與時代力量的朋友們都覺得根本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就是競選立委、參與國會。
劉彥廷：那為何不加入公民組合分裂出來的另一個第三勢力社會民主黨？
圖片：邱顯智 為人民辯護／時代力量
邱顯智：其實主要是公民組合時期，我本身因免費義務案件太多沒去開會。而最後的原因是時代力量中有許多熟識的律師，如司改會執行長林峰正，因此最後就留在時代力量。
當然我和時代力量的理念也較為相近，例如公開透明的原則，時代力量黨的不分區名單很有創意，讓民眾、網友一起上網投票、提名，這「公開透明」的想法跟我一樣。我認為在公開透明中國會運作才能避免密室協商，才可能讓國會議員完全對選民負責。這需要進一步的國會改革，解決立法院議事規則的問題。建立公開透明國會這部分，時代力量黨的理念正是如此，因此這些跟我想要追求新國會的理想完全一致。當然，像社民黨的苗博雅，是我在救援鄭性澤這個冤錯案中共同的戰友與好友，因此我跟社民黨的互動和關係也是非常好的，跟社民黨的幾位朋友都是有交情的。
劉彥廷：時代力量被形容為民進黨的側翼，你認同嗎？
邱顯智：當然不認同啊，我們跟柯總召同在新竹選區，但我們有自己的主張，我們認為黨團協商應該是在程序性的事項內，所以反對王金平院長與民進黨柯建銘總召所建立起來以黨團協商為主體的議事文化。這黑箱議事文化是我們不能接受、不能進一步整合的重要因素。當然我們也有自信可以爭取更多年輕世代和市民支持我們的理念。
任何一個國家的議事文化不可能往密室協商這方向走，會有許多弊端，它完全掏空一讀會、二讀會、三讀會的功能。在過去國會要有嚴密規範，才能成為憲法上最重要的政治決議機關。本質上重要的政治事務都應該由國會決定，而這也是為何過去在憲法設計中，有所謂國會保留原則，也就是說，因為國會相較於行政部門有更多程序的規範，使國家重要事務會分配給國會做決定。
我們需要知道國會為什麼成為憲法上最重要政治決定的機關？過去王金平院長、柯建銘總召用黨團協商的方式之後，在二讀會個別委員對政治協商不能有意見，這是很嚴重的一件事。密室黨團協商掏空嚴密規範事項，則「國會之所以為國會」的精神蕩然無存，如此一來人民怎麼將重要政治事項都交給國會做決定？
這國會亂象絕對需要被改革，在這狀況下當然有所堅持，因此時代力量當然不會成為某一個政黨的側翼，畢竟我們在理念上跟我們這選區的候選人有很大的差異。
劉彥廷：是否因為你提出這些國會改革主張後，其他選民或是政治人物會認為你是為了自己政治利益，因為針對柯建銘總召才提出這些改革？過去你面對的許多質疑，認為你現在跟柯總召共同競爭這個選區，時代力量會瓜分到民進黨的票，最後讓國民黨坐收漁翁之利，你怎麼看待這些意見？
邱顯智：其實並不是的。1129 九合一大選時，當時縣長候選人有蔡仁堅、林志堅以及許明財，當時的蔡仁堅曾是民進黨籍市長，即使最後當選還是民進黨市長，不過三位候選人的得票率差距並不大。這代表新竹市已經衝破藍綠固定分野的板塊。為何會這樣？因為新竹除了清大、交大，還有科學園區，年輕人非常多，許多青年選民跟我一樣是年輕爸爸，都有各自對政治上的主張和看法，且會支持我們的改革方向。
這幾個月的努力，我們民調一直往上，從一開始的 4% 攀升至目前將近 20%，跟柯總召的民調差不多，我覺得這場選戰是自己跟自己的比賽，主要對手是國民黨候選人，要贏過國民黨才會選上。我們提出的在地政策與國會改革政策，以及過去我做的事情都是跟人民站在一起，一定可以努力得到新竹市民的支持。
圖片：邱顯智 為人民辯護／時代力量
未來，我們有自信選上，我們的民調從一開始的 4% 攀升至目前將近 20%，我們相信未來我們知名度打開，更多人認識我們，我們有機會當選，而非國民黨候選人當選上，我們有自信獲得多數新竹市民的認同。
劉彥廷：所以你從來沒有考慮跟民進黨進行在野勢力的整合？
邱顯智：目前沒人來談這個問題，無論如何，柯總召代表的是黨團密室協商的舊政治，我們需要新政治的國會，這跟柯總召在理念上不一致，因此在理念上不同，要進行整合就有點困難。我們想法很單純，就是公開透明的國會。當然也許柯總召主張密室的黨團協商是有必要存在的，我跟他之間誰的政治主張是可以被接受的，應該由老百姓做決定。
關懷弱勢，力推托育、居住政策，打造宜居新竹
劉彥廷：你當初為何選擇新竹選區呢？
邱顯智：首先，2010 年從德國回台灣後我就一直住在新竹，太太在這上班，小朋友在這邊成長，老大現在正在讀幼稚園，兩歲的妹妹現在給保母帶，因此也沒特殊理由，就覺得新竹是個熟悉的地方，都在這裡生活，在這城市一起呼吸。住新竹之前五年我都在海德堡，是個小小城市，類似新竹，有知名的大學、有個科學園區，所以產業結構很類似。因此在我心中對新竹有個美好的想像，覺得新竹應該可以往進步方向邁進。另外新竹還有老城區，在這城市有傳統有現代、有山有海。因此回國後跟著太太住這邊，對這城市有很深的感情。
劉彥廷：所以你認為新竹市民更加認識你後一定會支持你？
邱顯智：是的。除了國會改革這種全國性層次的理念，我們還有許多對新竹市民有感的政策藍圖，例如公托政策，因為新竹市全台灣出生率最高的都市。舉我為例，我自己有一個兩歲與四歲女兒，像我這種新手爸爸的人相當多，爸爸媽媽在園區上班，雙薪家庭都在工作，小孩要怎樣獲得妥善照顧，這就是公共托育的議題，讓年輕的新手父母減輕負擔，這在新竹是個重要課題。
第二個是居住正義的問題，年輕人買不起房子，不敢結婚不敢生小孩，台灣有什麼未來？房子始終是個重要問題。我們認為住宅是居住的權力，並非買賣的商品。就居住正義我們有提出相應的主張。
圖片：邱顯智 為人民辯護／時代力量
新竹人為何要選擇我們？我真心認為最重要的因素是，我們不只是在選立委而以，我們希望改革這個國家，中央立法院層次，我們希望國會透明，讓立法院真正發揮國會功能，聽到人民聲音，而不是被資深國會議員把持。新竹地方層次的政策，我們覺得新竹市民共同面對的問題，像我這種新手爸爸，新婚夫妻孤立無援自己照顧小孩的辛苦，我完全能夠同理。即便現在我跟我太太都在上班，我們仍靠租房過日子，我自己有切身之痛，懂得普通人的感受，願意跟大家一起面對問題、解決他。
劉彥廷：許多候選人都會說他們最懂得百姓的感受，你願意多說一些嗎？
邱顯智：這麼說好了，我在台灣時，常去殯儀館參拜。新竹殯儀館最外側的地方，通常都沒什麼人。禮儀公司的人都會跟我說，律師你不用去那裡，那地方是榮民服務處，往生的這些人過世時就是這樣孑然一身。聽到這，我就開始從那邊拜。那真的很諷刺，有些人過世時候冠蓋雲集，而這群當初跟著國民黨政府來的榮民，卻這樣被社會給遺忘。
我去眷村，榮民伯伯都告訴我，他們過去許多人是被國民黨政府用鐵絲穿破手掌綁來台灣的。其實在過去眷改案中，有許多在底層榮民都被政府給剝削欺侮。他們從年輕時就跟著國民政府，所以基層這些榮民其實對國防部非常不滿，包括眷改的補償，過去台北華光社區這樣的例子到處都有。進到眷村跟老伯伯們聊天，即使國族意識可能不太一樣，但在階級上我們有許多共通點。拜訪眷村的頭人（有力人士）時，這些人其實很認同我們。當社會有弱勢需要幫忙，我們都願意伸出援手。
我過去曾是梨山老農案自救會律師，梨山是國民黨戒嚴統治時代重要的樣板，他們開闢中部橫貫公路，所以退輔會給這群榮民種植高冷蔬菜水果，給他們土地和技術指導。但是過了多年之後林務局反來告他們，讓他們流離失所，而這群老榮民就是我的當事人。
以前我曾經跟著村長，開七小時的車到深山當中。進到昏暗的房間，孑然一身的一位老伯伯住在那，講著我聽不太懂的鄉音。訪完那群老榮民，外面三個泰雅族原住民在等我，告訴我：「你一定要幫這個老榮民，他真的很可憐。」他們的房子住在兩千公尺山上，一個一個房子被拆，我親眼看到林務局要拆房子的時候，他們抱著柱子哭。在那兩千公尺海拔上，談案件和辛酸覺得很感慨，真正弱勢者就是這樣沒有獲得妥適照顧。
所以，我真的比較有意願和行動關心弱勢。在新竹，我們不分族群，我們有意願和能力，關心新竹這個地方。
重用太陽花世代，打造年輕競選團隊
劉彥廷：為何決定找陳為廷當競選團隊的總幹事？
邱顯智：長期以來我們是夥伴關係，陳為廷丟鞋案或太陽花 318 社運、苗栗丟鞋案，我都是他的辯護律師，他是我的當事人。
我從和學生交往的過程當中學習很多，基本上我是律師，比較專注法律案件，對政治議題不是這麼熟悉，陳為廷從反媒體壟斷就非常關心台灣政治議題，反而是我在跟他還有其他學生學習。
劉彥廷：不過陳為廷在台灣社會某種程度是個爭議性的人物，你覺得這對你選情是加分或是扣分？
邱顯智：應該這麼講啦，我們有心為這社會付出，從這角度來看，陳為廷無疑是無怨無悔地在為這社會努力貢獻心力。我長期以來擔任他的辯護律師，從旁觀察他對社會的努力和付出，就像莎士比亞李爾王，大女兒、二女兒都說很愛他的爸爸，三女兒則是用行動去表達他的愛，言語上即使沒有表達出來，但是我們都懂。
圖片：邱顯智 為人民辯護／時代力量
我觀察一個人有沒有真心為社會付出，當然是看他的行動，陳為廷這個清華大學學生因為這些公共事務背負相當多案件，我自己看他過去做的事情非常感動。因為長期擔任他義務辯護律師，我們彼此非常熟悉，在決定參選前我有徵詢許多學生的意見。他們對我影響很大，我過去擔任刑事律師，後來幫學生辯護因此認識這些學生。很多人對你虛情假意，對你不是這麼真誠，可是我知道這些二十幾歲的學生對你說的基本上都是真話，因此學生的意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參考。
我覺得為廷是真的想為這些社會付出，否則不必背負這麼多代價，守護張藥房遺孀。我們在打這場選戰當然是尋找也願意為這社會付出的人，所以找上陳為廷還有魏揚。我自己基本上覺得，從他們行動看到對社會真誠的關心，不過這當然也要他們願意啦，是不是也願意跟我一起奮鬥，陳為廷拒絕很多次，他說他要念書，我自己就一而再再而三去找他煩他，因為我覺得，其實願意付出的人也許不少，但重點是那個代價。我幫為廷辯護的案件中看得出來，他為了這個社會是奮不顧身的，他非常勇敢。
過去，大家都覺得陳為廷很衝、在社會運動中是衝組的、激進的，但是我並不這麼認為。從他的臉書文字，你懂這個年輕人有在思考、有在想，再看他寫的文章，你知道這文字的堆砌是非常有邏輯的，所以我相信他可以為我這場選戰加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