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嘉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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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Lorand Laskai

台灣2014年三月太陽花運動在新加坡引起了兩種比較明顯的反應。星國主流媒體和官方一般以亂象看待太陽花。民間和社會媒體則藉著這次運動,開始從新認識政府權限和公民參與的問題。怎麼說是「從新認識」?其實,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也就是台灣戒嚴、白色恐怖時代,正是星國反殖民、學生、公會等運動最活躍的時候。五、六十多年後的今天,星國在人民行動黨長期嚴厲執政下,似乎遺忘了自己的這段歷史。而太陽花在台灣盛開的時候,也正好碰上了英國政府開放大量外交與英聯邦辦公室(Foreign and Commonwealth Office)和殖民地辦公室(Colonial Office)的歷史檔案。這兩件似乎沒有關聯的事情放在一起,再加上星國近幾年在人口、公共交通、貧富懸殊、房價、物價上受到的衝激,啟發了關心社會議題的新加坡人對政治制度的反思。

星國主流媒體和官方對太陽花的不以為然,甚至否定,一點都不意外。人民行動黨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鞏固政權後,就如當時在台灣的國民黨政府,以「反共」、「國家安全」、「社會穩定」、「和快速經濟發展」為由,用高壓手段管制社會,制止公民社會、社會運動。在行動黨長期執政下的主流大眾媒體、教育制度,也都以強調社會穩定,醜化社會運動,削弱對當局的反對聲音。因此,星國官方聲音和政府投資基金為最大股東的主流媒體,一貫的作風和態度就是對於社會運動以及群眾抗議行動進行批評,甚至抹黑。既是國外發生的示威、抗議活動也不例外。當然,在這樣的長期影響下,不少新加坡人,跟一些台灣老一輩的人一樣,認為反抗就是不穩定,就是危險。這種現象在有過一黨獨大經歷的台灣,一點也不稀奇。

對社會有深一層關心的一些新加坡朋友,卻因為經過國際媒體、社會媒體和網絡接觸了台灣太陽花運動,也同時開始認識到星國本身的社會運動史以及前人的努力,開始思考對黑箱作業、政府權限、公民不服從等問題。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上街頭抗議,甚至佔領未必是因為人民很「暴力」、「不理智」、「沒禮貌」、「沒有修養」或「素質低」。反而有時候,在制度嚴重缺陷和龐大政治機器前面,為了擁護人民基本的權益,比較受人矚目的行動是難免的。工作安全、勞工保障、女性參政權、公民權益運動、種族平等,連星國自己的反殖民地統治,部分都是街頭上爭取來的。看到台灣馬英九政府對於服貿的黑箱作業、之前對核四的鳥籠公投,很容易就聯想到2013行動黨政府推出的人口白皮書,在沒有提出足夠數據的情況下,硬要通過立法把已經擁擠的星國人口從現在的五百二十五萬增加到六百九十萬。很多同情太陽花的星國朋友從中發現,自己不夠瞭解政府權限和公民權益,對制度缺陷產生的問題,也不大曉得應該如何處理,更不用談維護了。

雖然說星國對於太陽花運動大致上有兩種反應,不過星國畢竟不是台灣,也不是香港。在長期一黨獨大的管制下,新加坡人,既使對官方政策不滿,仍然大不份只是在私下抱怨。這背後是一種認命,覺得執政者一旦決定的事,就無法挽回、改變,只能默默接受,在太陽花運動之前,聽都沒聽過政府可能違法的概念,公民不服從就不用說了。可是,星國若有一個能面對俱有重重複雜挑戰的世界,就不能如以往過度依賴掌權者,以為撇開爭議,維持表面的和諧了事就行了,公民和社會必須學會重新站起來,願意直接面對難題。國家的將來不是光鮮亮麗的新大樓、漂亮的GDP數字就可以了。不斷追求制度上的進步、促進公民參與才是對未來的保障。這些可能是太陽花運動帶來最大的學習點。雖然說對人口白皮書的抗議、支持男同志合法化的「粉紅點」(Pink Dot)活動、和咖啡山開發保衛戰等行動,可看出來星國人逐漸找回自己的聲音,不過想要落實從太陽花學到的事情,找回以往一般人敢堅持,敢站出來的精神,恐怕需要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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