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波海外台灣學生運動

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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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者:William Tsai
圖片:Sinru Ku

太陽花運動激發了全新的一波海外台灣學生運動。3月30日全球同步動員反對馬政府施壓國會,在會議室後門外偷偷通過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CSSTA)的反民主手段,將分散在16個國家、49個城市的海外台灣人組織了起來。像這樣的團結,以及海外台灣人社會運動不可忽視的集結並非史無前例,許多海外台灣學生是從2012年9月的反媒體壟斷運動第一次表達對台灣民主的聲援,那時來自世界各大城市的台灣人手拿標語、拍照上傳網路集結成拼貼畫以表達支持。然而,太陽花運動將海外運動者的動員推向了更大規模,並且提出了更深刻的議題。反媒體壟斷運動和太陽花運動海外台灣人動員的共通之處,除了捍衛台灣民主,保障言論自由這類顯而易見的動機,更在於台灣學生迫切感受到必須抵抗中國從政治及經濟兩方面步步進逼台灣主權。

圖片: Sinru Ku

住在台灣的人們恐怕很難感受到台灣的國際地位所面臨的如此危機。實際上,台灣是一個正常運作的民族國家,每年舉辦大小選舉,也發行自己的貨幣和護照。在這樣的脈絡下,奮力推動台灣獨立的人往往被當成意圖破壞「和平」現狀的「激進分子」。我們大概每四年會在奧運會期間,為了我們的代表隊被標示為「中華台北」而非「台灣」生氣一遍。但生活總要繼續,於是台灣又回到了政論談話節目、煽情卻無關痛癢的新聞,還有辦選舉燒掉太多錢的日常規律之中。

然而,身為一個旅居海外12年之久的遊子,事實在我看來總是十分明確:我們的國家並不被國際社會承認。外國人經常搞混這個並不像東方樂園「泰國」那樣受歡迎的島嶼「台灣」位於何處,大學朋友常問「說到底你是不是中國人」,而在人口調查中,國籍也沒有「臺灣」這一項可選。以上這些都是企圖維持台灣國家地位曖昧不明的日常實踐。這也正是台灣現任政府的策略:維持台灣主權上曖昧不明的現狀。

數以萬計的海外台灣人齊心站出來支持太陽花運動的理由,並不只是因為我們和島嶼的情感連結,或純粹鄉愁而已;而是因為太陽花運動為青年人開啟了一個在我們親眼見證中國崛起成為世界超級強國,同時迅速擴張侵吞台灣及鄰近國家的時刻,表達捍衛台灣國家主權在政治上何等迫切的空間。就連美國政府也隨著中國起舞,無論是出於經濟利益或是政治角力。我們這些海外台灣人今年三月走上街頭,是因為我們明白國際社會對待台灣的如此邊緣化必須早日終結。

當然,海外台灣獨立運動絕非新鮮事。這類地下結社的歷史可以一路追溯到1950年代初期,當時在日本、美國和歐洲等地的基進行動者紛紛動員起來;由於國民黨的獨裁壓迫和白色恐怖,這些獨立運動者多半若非在台灣就被列入黑名單而不得不遠走海外,就是在海外動員時被國民黨特務列入黑名單,不得返鄉而只能在海外謀生。

由於台獨運動者們遭受如此極端的壓制和迫害,自從「黑名單時期」開始之後,大規模的海外台灣學生運動就未曾發生。所幸,透過網際網路的便利及活躍的跨國人際網路,我們在近幾年來看見了島內與海外台灣青年最迅速的資訊、論述及思想交流。3月30日全球動員之後於近日成立,以美國為主要基地的組織「海外臺灣青年陣線」,正是想要把握當下這個歷史時刻,結合並推進太陽花運動時期積累的能量,以深化我們在地的行動和台灣學生之間的思想討論,並且為旅居美國的台灣學生開啟一個長期空缺、甚至被邊緣化的常規政治空間。

「海外台灣青年陣線」的主要策略,是以各大城市為基礎建立台灣青年社群,定期討論與台灣相關的社會議題,同時也舉辦大型公共論壇促進自覺,並且和那些與台灣在地發生的社會運動可能並無直接聯繫的人建立連結。我們也希望透過邀請獨立運動前輩分享黑名單時期的故事及經驗,和在美國推動台灣獨立運動的上一代人建立連結,並且公開辯論我們這一代人對於台灣主權運動的當前策略及意識型態轉變。我們的目標是要在明年舉行一場大型研討會,不僅回顧組織行動和策略,更為重要的是,要創造出關於台灣獨立的全新社會及政治論述,向我們這一代人發聲。

在美國的這群社運參與者大多數都是25、26歲的年輕人,在台灣長大,因此也親眼看見了母國社會與族群的豐富多樣:東南亞和中國移民日益增加,原住民運動和LGBTQ運動這數十年來的重大意義,以及針對階級不平等、都更、和縉紳化等議題進行的社會抗爭。我們所認知的國家從來不是一個單一族群壟斷、階級僵固不動、性別性向二元對立的社會。我們在意識型態上和某些台灣獨立運動先行者的歧異之處,在於我們堅定拒絕以族群為基礎、由男性支配的國家想像,以及我們對民進黨可能產生另一個操控國家未來的右翼政黨領袖採取的保留態度。

而我們自己身為一個白人強權支配社會的訪客或移民,多數也曾親身遭遇過種族隔離及歧視,因此更需要跨出母國及僑居地一再出現的反移民情緒。最新這一波海外台灣人運動最重要的任務,不只是必要時「聲援」在台灣街頭上抗爭的人民,更要讓台灣的社會議題與我們身處的海外各地產生關聯,同時建立新型的跨國結盟——不只和華府的政治人物或聯合國的高官——更要與街頭上面臨共同敵人、具有共同目標的草根組織連結,包括圖博自由運動、反核運動、反縉紳化運動、巴勒斯坦團結運動,以及亞太地區的反美國軍國主義聯盟,不勝枚舉。我認為,這些才是我們應當建立的結盟。別再一天到晚乞求美中兩大帝國主義強權施恩,我們是小國小民,應當為自己的國家奮鬥,以小國小民的身分與全世界團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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