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琦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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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者:葉俊廷
圖片:丘琦欣

松煙護樹在持續了121天後,面臨了極大的挑戰,凌晨兩點多,突然有四十至五十名警力集結開始驅離,原本駐紮的帳篷和器材被拆掉,放到三部卡車上載走,大約兩點半整個營地已經被清空。當時有五個人住在帳篷中,當筆者約莫三點到達現場時,大約已經有二十左右的朋友聚集,大部分是台灣護樹團體聯盟的成員。可能是因為時間很晚了,護樹聯盟也無法即時回應,社群網路上面並沒有太多的消息,所以除了聯盟之外並沒有太多人響應,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記者,包括中文媒體,大部分的中文媒體都是在事發之後透過從社群網站上收集資訊及訪問成員得到資訊。

10619951_445806178895958_2251939277205616156_o警力集結開始驅離。圖片:公民記者豪豬台

佔領者所住的帳篷是在佔領最初三天後就蓋好,裡面包含著日常所需用品,例如讓佔領者度過炎炎夏日的風扇等等,警察驅離完後,只剩兩個手提式發電機留在現場。當我到達現場時,佔領者似乎已經達成共識:必須繼續佔領,否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樹被砍掉,只是現在必須思考怎麼繼續下去,且不會讓他們的財產一直被扣押。

Photo Credit-Brian Hioe現場的三點半。圖片:丘琦欣

當天的氣氛非常緊張,但是還是充滿歡樂,雖然不斷和警察有衝突,佔領者仍維持著幽默感。凌晨四點左右,大部分的佔領者離開了現場前往信義派出所,留下兩個人看管物品。佔領者不斷向警察爭論著,要求知道他們被扣押的物品在哪裡,要求警察說明法律授權依據,和驅逐的理由。其中一個佔領者跟我說到,如果擁有者不在場,警察可以合法的移除他們認為是垃圾的物品,但在這次事件中,警察踰矩了。

IMG_20140822_041048信義的警察局外面。圖片:丘琦欣

面對這些質疑,警察並沒有被動搖,重訴著813時提出815前要停止佔領的警告,他們剛開始不願意回答在驅逐行動中被清除的物品被移到何處,後來告訴我們被移到福德路和信義的警察局,並且我們可以去取回所有東西。

IMG_20140822_041648圖片:丘琦欣

大約4點16分時,一個警察(看起來不是長官或發言人)要求佔領者離開警察局,4點40分時警察開始試圖趕走佔領者,跟他們說如果要表達訴求,請報案。4點50分時大部分的佔領者已經離開警察局,剩下幾位留在警局和警員協商。當佔領者拿起攝影機拍下警察的行為時,警察的回應是也拿起攝影機,仔細的拍下每一個佔領者。

IMG_20140822_0439534點40分時警察開始試圖趕走佔領者,跟他們說如果要表達訴求,請報案。圖片:丘琦欣

在派出幾個人確定他們的器材和財產真的在那後,佔領者從信義派出所移動到福德路警局,在那邊佔領者開始確認器材,把原先打包的箱子打開,確定每一項東西符合清單,花了一段時間後,佔領者決定把東西移回原先的佔領處並且重新紮營。雖然這個決定是大家默許的,我記得其中一個較年長的佔領者在警察局時表達了反對的意見,但也許佔領者會這麼想回去,是因為那塊空間對整個佔領行動來說非常重要,而且在佔領這麼長一段時間後,大家對那邊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如果沒有跟環境連結,整個行動就好像失去了什麼。

IMG_20140822_044617當佔領者拿起攝影機拍下警察的行為時,警察的回應是也拿起攝影機,仔細的拍下每一個佔領者。 圖片:丘琦欣

在我約三點左右到達時,我訪問了台灣護樹團體聯盟的發言人潘翰疆,他的訪問多少解釋了整個佔領的動機。

「你覺得這些樹在整個佔領行動裡代表了什麼?尤其是對那些不理解脈絡的國際讀者來說。這是個保存的問題,因為在台北有歷史或老東西常常因為都市更新或商業開發而被抹滅。」我問

IMG_20140822_051600信義的警察局外面的日出。 圖片:丘琦欣

他回答著:「這其實不是台北唯一的例子,不只松煙,當土地被拿來開發的時候,這種事情就會發生,例如華光社區、士林王家等等。」據潘大哥所說,全台灣目前至少有二十到三十個護樹行動。

雖然都市發展是社會運動者長期關注的議題,護樹行動仍然是之中比較特殊的。在松煙佔領行動剛開始時,其實筆者還蠻訝異為了建設把老樹移除這件事情,可以引發且支持一個長期的佔領。不過確實,其中一部分跟遠雄集團為了建設台北大巨蛋行賄,並且找了幫派恐嚇這些行動者,並為了節省成本用非法的方式砍樹有關。更結構性的來看,這個議題也反應著台灣這幾個月躍上檯面的民主問題:台灣政府常常不顧一切,罔顧民意,為了經濟發展犧牲環境等其他問題。

不過護樹行動也反應了台灣公民社會的一些特色,這些樹真的能變成台灣社會在乎的議題,別的國家往往忽略無視的議題,在台灣卻能舉國討論。

IMG_20140822_055108福德路警局。圖片:丘琦欣

福德路派出所就在公園旁邊,在漫長的打包整理器材的過程中,我見證了台北市漸漸的甦醒,有次早晨散步的老婦人走過,問到說我們在做什麼,佔領者爽朗的回答:「我們在搬家」,甚至連有些警察都在旁邊看著這些佔領者在做什麼,一邊訕笑著。

許多老人漸漸在公園聚集作操,對比著年輕的佔領者正在整理他們被警察擾亂的營地,這就好像反應著台灣社會運動真實的處境,社會每天不斷的依循某種韻律進行,但同時有群人不斷的試圖改變社會,讓社會更好—但他們常常被忽略。

IMG_20140822_061456圖片:丘琦欣

儘管如此,因為緊接在太陽花學運之後,松煙的佔領仍得到了許多注目,但也漸漸的消散於鎂光燈之下。雖然這個佔領行動使得台灣護樹聯盟的朋友建立了很強的情感連結,但我仍然擔心這麼小群人可能沒辦法一直撐下去。

IMG_20140822_063652右邊的貨車運東西回松煙。圖片:丘琦欣

我在七點多時離開,第一批貨物已經打包好,準備運回松煙,佔領者準備把東西運過去,休息一下,然後把東西拆箱,討論媒體策略,重新部署佔領的營地。有人說著,在佔領的前三天根本沒有營地,他們只能睡在路邊,現在的狀況就像是回到最初一樣。

他們能夠從無到有,重新佔領嗎?他們最終能夠成功嗎?當我看著他們,我實在不知道,但我確信著,只有把人民從冷漠中喚醒,他們才有可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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